境之顺逆

2007/9/5   点击数:556

[作者] 临水听琴

[单位] 临水听琴

[摘要] 有一次读到一篇文章,以为以上标点法错了:“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句当在“行拂”之间断句,即“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笔者引以为憾的是,该文乃多年前所读,已忘了是谁所写以及刊于何刊,故只好隐没创这一标点法之人的姓名,但深以之为然。因为按老式标点法,则一来苦、劳、饿、空乏之类文意紧凑,如长河波澜,滚滚向前,而至“拂乱”之前加一“行”字,则句势顿滞;二来“行”与后文“为”意犯重复,没有必要一出现于前,一应之于后;三来据朱子所释,“穷绝其身”也不太好理解。如按新式标点,则“空乏其身行”者,乃使其所行受阻之谓;“拂乱其所为”者,乃使其所为不遂之意。“乏”有耽误义。《庄子·天地》中说:“子往矣,无乏吾事。”另:《周礼·春官》称“大射,共三乏。”此之“乏”为古代行射礼者报靶人用来护身的器具,用皮革制成,《辞源》以为像小屏风,箭矢射到时力已减弱,故称乏。据此,则乏有力逐渐减弱之意。由此,则“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意为所行逐渐失去所行之初的信心,也就是说不如当初坚定,从而使所作所为弄得一团糟。而当此之时,“动心忍性”就显得极为重要了。只有此时“动心忍性”,才能增益其所不能。

[关键词]  中华书局 孟子 文学家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筯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告子下》)

以上是中华书局《四书章句集注》的标点法。朱熹以为,曾与增同,空为穷,乏为绝,拂则为戾,言使之所为不遂,多皆戾也。

有一次读到一篇文章,以为以上标点法错了:“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句当在“行拂”之间断句,即“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笔者引以为憾的是,该文乃多年前所读,已忘了是谁所写以及刊于何刊,故只好隐没创这一标点法之人的姓名,但深以之为然。因为按老式标点法,则一来苦、劳、饿、空乏之类文意紧凑,如长河波澜,滚滚向前,而至“拂乱”之前加一“行”字,则句势顿滞;二来“行”与后文“为”意犯重复,没有必要一出现于前,一应之于后;三来据朱子所释,“穷绝其身”也不太好理解。如按新式标点,则“空乏其身行”者,乃使其所行受阻之谓;“拂乱其所为”者,乃使其所为不遂之意。“乏”有耽误义。《庄子·天地》中说:“子往矣,无乏吾事。”另:《周礼·春官》称“大射,共三乏。”此之“乏”为古代行射礼者报靶人用来护身的器具,用皮革制成,《辞源》以为像小屏风,箭矢射到时力已减弱,故称乏。据此,则乏有力逐渐减弱之意。由此,则“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意为所行逐渐失去所行之初的信心,也就是说不如当初坚定,从而使所作所为弄得一团糟。而当此之时,“动心忍性”就显得极为重要了。只有此时“动心忍性”,才能增益其所不能。

所以孟子接着说:“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

孟子极为注重逆境对人的培养作用,或者说他认为逆境是一个人走向成功的关键。所以孟子举例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也就是说,舜、傅说、胶鬲、管仲、孙叔敖、百里奚等人都出身不好,但他们这些人并没有在逆境中沉沦,而且正是逆境造就了他们。在逆境中,这些人心志为所苦、筋骨为所劳、体肤为所饿,身行为所空乏,所为为所拂乱,但他们终于在逆境中坚持了下来,动心忍性,从而使自己具有更大的能力,能够担当“天”所降之大任。

人的一生有顺境,也有逆境。一帆风顺,步步坦途就是顺。但一帆风顺或一路顺风通常是一种祝愿,只是希望而通常难于成为现实。唯其难,所以才祝愿。而且这种祝愿一般用于出远门。可见,即便出远门,欲求一路平安也是不容易的。特别是古代,有“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之说。《西游记》写唐僧求经西天,即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而人生实际上也就如同出远门,什么时候顺风、什么时候不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暂时歇下来,什么时候最终歇下来,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甚至也不清楚我们是如何一脚就迈上了征途。唯其不知,是以我们每迈出的一次就都是一种尝试,一种试探,或者借用英国科学哲学家波普尔的说法,就是证伪,不停地试错,而终希望走上坦途。

坦途或顺境对于个人来说极为难得,但却对人并没有多大的好处,特别是在人生之初的过于顺畅,将不利于一个人心智的健康发展。过于顺畅的一生将是平淡的一生。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一般不知生活之艰难,常常难以有所成就,故有“从来纨袴少伟男”之说。

最为糟糕的是一生前半截过得顺畅,当后半截坎坷迭起的时候,就不知该如何应付了。在绮罗堆中长大的贾宝玉,最终之去处大概就是出家。

人所遭遇的坎坷以出现于人生之初为佳,且亦不能太过,否则只会使一株可能的参天大树在其成长过程中夭折。幼苗而能顶住风雨,则风雨不仅不为害,反使幼苗得受滋润,茁壮成长。人生不能没有逆境。最佳的人生常常是一个逆境方过,另一个逆境接踵而来,而且一个比一个更使人感觉难于跨步,而一旦跨过,便是巨大的成功。逆境是人与命运的一种摩擦,摩擦越强烈,冒出的生命火花也就越绚丽。诸葛亮本一布衣,躬耕隆中,出而为刘备出谋划策,使刘备由依附荆州刘表转而拥有西蜀和荆州,奠定三国鼎立之势。诸葛亮在逆境中屡出奇计,使自己的智慧得以充分施展,从而使自己也成为智慧的象征。

中国古代许多文学家的故事都表明了逆境的成才作用,所谓穷愁出诗人。杜甫一生坎坷,而特别到了安史之乱之际,颠沛流离,忧国居民,发而为诗,雄浑深沉。其时所作《三吏》、《三别》,被称诗史。诗与国家民族联系起来就自然要比吟咏个人情性更为出色,所以清人赵翼《题元遗山诗集》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为什么李后主的词读来那般动人?因为其间有一个国家的重量。而江郞为什么才尽?并不是有什么神人取走了其生花妙笔,而是在一种富足安宁的环境中,人心也生出了懒惰。才华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风急石荡,当然不会涌起波澜。

孟子甚至以为国家也像人一样需要逆境的考验。在逆境中,国家才能渐次强大,否则,内无法度之世臣、辅弼之贤士,外无敌国外患之类,“国恒亡”。这样的国会败亡,因为它像一潭死水一般,缺少与外界的交流,等待着的就必然是腐臭的命运。孟子说,正因为如此,“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不论是人还是国家,在逆境中则知奋起,在顺境中则贪安逸。奋起则必然生机勃勃,安逸则终至死气沉沉。

孔子周游列国,欲售其术,然而其道不行。孔子少年贫贱,中年困厄,而赞《易》、序《书》、删《诗》、笔削《春秋》,基本上以述而不作的方式对中国古代的六艺即《易》《书》《诗》《礼》《乐》《春秋》等文献典籍进行了一番系统的整理。司马迁《孔子世家》赞曰:“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事实上,司马迁也是一个处困境而不屈的人。他身受宫刑之奇耻大辱,感“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并以为“《诗》三面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作也”,因而作《史记》。

遭遇逆境,在逆境中不沉沦,终当有所作为。司马迁说:“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纪,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富贵者,顺境中之人也;倜傥非常之人者,逆境中之人。富贵中人一生平安顺达,然虽时时顺遂,但从总体来看,一生黯淡无色,也可说是大不顺。逆境中人一生坎坷,少有平安之日,而回过头来,一生却极为值得品味,是一种有意义的人生,也就可以说是大顺。

因此善视逆境,处逆而不惊,不沉沦,只当是上苍对自己的考验,从而“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而当处于人生坦途,亦千万不可懒惰,贪图安逸之念一起,就只会使自己停步不前。当此之时,当高尚其志,确定一个值得奋斗的目标,从而使顺境以不顺然而却有意义的方式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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