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下雨，七点时雨已经不大，于是一个人爬山。感谢我的父母，花了不少钱给我买了一件很好的防雨登山服。这种衣服在四川穿简直再好不过了。不需要青箬笠和绿蓑衣，斜风细雨也能行动自如。

登山的土路变成了泥流，脚下打滑，时常出现迈克尔·杰克逊太空步的效果。登了没几步，回头看时，茶坝镇就隐没在晨雾里。

小心翼翼地挑着看上去平坦的地方踩着，每一步都不感轻易落实。若是路旁有细细的杂草，或是哪怕稍微丰厚的落叶，那就可以放心地踩上去，绝对没有问题。专心走路，仿佛和地心引力与摩擦力两位坐在桌子旁聚精会神地斗地主。偶然抬头，迎面大步走来一个打着硕大黑雨伞、穿着黑胶鞋的老人。他单刀直入地用四川话问我，今天是不是星期一。我被问得有些恍惚，想起烂柯的典故。也许待会儿我从山上走下来，再找晏阳初图书馆，山下的人告诉我，图书馆早就拆掉了，现在改成了立人大学晏阳初学院。

又走了一会儿，在一段平坦的山脊上碰到一对母女。我主动用四川话说“早上好”，母亲没反应过来，我又用普通话说了一遍，她才笑着寒暄。大概不是我四川话说得不标准，而是这个问候太正式了，简直像教外国人学汉语的书上第一课的内容。应该怎么说呢？“下山啊？”“赶场去啊？””送娃学？““早！”明天若是再碰上，就挑一个试试吧。或者我笑而不语地盯着她们，让她们先开口。

有一处风景很好，不禁停下来看了半天，还掏出本子简单画了两笔，像是电影的分镜头脚本一样。雨有点大了，打在本子上，让中性笔油变成模糊的一片。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不禁想起《阿甘正传》里的一段对白。阿甘给珍妮讲了自己在越南和穿越美国时看到的种种景色，珍妮说：I wish I could have been there with you.阿甘说：You were.一开始，觉得这对白写得真好，后来渐渐觉得，还是矫情了。这话太讨巧，不适合阿甘，倒像出于某花花公子之口。阿甘应该说的是：是呗，俺也这样总这样寻（xin2）思。有些风景终究是要自己看的。借用《一一》里简洋洋的话说：“她只是听到，又没有看到，有什么用呢？”

离了那处风景，走了十步，竟然就到了山顶。不禁出声地自言自语：“这么快？”在空荡荡地山顶说出声音来，感觉很奇怪，不禁笑自己。

下山的路更加难走。第一跤摔得很惬意。踩在一块貌似平坦，实则倾斜的石头上，右脚顺势向左滑去，右腿大腿外侧摔在石板上。石板是高出路两边的，所以只有大腿沾了泥，上身和小腿都还悬空，幸免。由于是肌肉骨骼脂肪腿毛和棉裤都很结实的部分着地，一点也不觉得疼，摔跤后唯一令我沮丧的是：终于不得不洗裤子了。若是非要再摔一次的话，我还愿意选择这个姿势。第二跤摔在离山路结束还有二十米的台阶上。一脚踩滑，身体后仰。好在我速度很慢，且心里准备充分，两手立刻从后面撑住了身体。踩滑的那只腿顺势悬在空中，另一腿和两手共同撑起身体。虽然手上粘满了泥，但可喜的是，全身的衣服一点泥也没粘到。第三跤摔在距山路结束还有二十三米处，具体情节同上，擦手上的泥用尽了兜里最后的纸。这最后一段路之所以危险，是因为走得人太多，路边没有任何植物可以起到固定土壤的作用，也就没有稳固的地方可以下脚。站在泥流中的我是一个非常悲壮的形象，明智无论踩哪里，都会再摔一跤，但还是要迈出一步。

赶回图书馆，正好赶上周一所有分馆志愿者的电话例会。会上第二分馆的冰释和第三分馆的志涛提出了几个非常有价值的问题，由于提出的问题太多，我们都没能深入讨论，我们近期也许会再商量一次。会议的内容明天整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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