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问(图)
2014/6/9 点击数:4246
[作者] 书骨精
[单位] 《大学图书馆学报》
[摘要] 1、你被你的出版人看作是图书馆界最具学术前途的青年少壮派学人,你对自己的期望是什么?你理想中的图书馆人应该是怎样的?
1、你被你的出版人看作是图书馆界最具学术前途的青年少壮派学人,你对自己的期望是什么?你理想中的图书馆人应该是怎样的?
我认为海洋出版社的眼光不错,“最具”二字虽然不敢当,但我觉得我在图书馆界的同辈学人中肯定是最用功者之一,天道酬勤,有稼穑就会有收获。
我对自己的期望不高,感觉在上天赐予的条件下,我已经做到了最好,已经成了自己年轻时梦想成为的那种人,因而特别感恩亲友、感恩职业、感恩时代、感恩生活。如果说还有更高的期望,那就是出版更多的按自己的兴趣写出的书。我认为一个优秀的学者一定要有历史感,即他做研究不是为了应付明天的职称评审,而是为了给读者启发,让人们在50年后甚至更长时间后读来,仍有共鸣,由衷点赞。所以我还期待,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自己的某些文字还有知音。
我理想中的图书馆人,第一要做好本质工作,搞好份内的服务,对得起自己的饭碗。第二要有个人的兴趣爱好,在某一方面成为专家或达人,因为人无癖不可交。第三要热爱生活,心胸开阔,团结同事,散发正能量。
2、这次出版的4本书,《图书馆学及其左邻右舍》和《可爱的图书馆学》是新的作品集,《阅读疗法》和《快乐的软图书馆学》则是重印版,带着这一系列作品行走图林江湖的感觉如何?你给图林的几位学者也以金庸作品排过名次了,你自比的话,会比作谁?
海洋出版社一次给我出4本书,出乎我的意料,让我很震惊。因为这在图书馆界算是一不小心创造了一个纪录,有一定的空前性。
我是图书馆学期刊的学术编辑,对图书馆学史有一定了解,知道中国自有图书馆学一来,著作很多甚至著作等身的前辈不乏其人,如据范凡博士统计,民国时期出版4种著作以上的图书馆学专家就有22人,杜定友先生一生出版了63种书。当代学者中,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的徐雁教授几乎以一年一书的速度在出书,同辈学者中,赠过我4本书的就有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的李明杰教授。所以说,单就出书数量而论,出4本书在图书馆界相当平常。
不平常的是一次出齐,相当于个人文集,而且作者是个资历相对不高的草根,出书的原因是因为受读者欢迎,出版社主动推出,作者并没有任何费用投入,这在图书馆界很难找到先例。40岁出头的学者出版个人文集,这在中文系、法学系等这样的明星专业比较常见,在图书馆界这样的小学科的确不常见。我也咨询过民国图书馆学史研究方面的新秀顾烨青君,据他查阅资料,民国时期只有宗师级的杜定友大师在1925年一年里出过4本以上的非翻译类专专著,一年里出过3本非翻译的大致还有钱亚新和吕绍虞,但都不能算成系列,能够自成体系比较集中出版的还有1931-1932年出了一套4本的陈独醒与1928—1934年以4本著作纳入现代系列丛书的马宗荣。但民国时期的著作普遍偏薄,几万字就成一书,相当于今天的小册子。建国后,文集作为一种和“规格”挂钩的出版物,需要一定级别的人才能出,在图书馆界长期难觅。前些年,陈源蒸老师、吴慰慈老师主编的每人一卷本的图书馆学家论文集、馆长论文集,都是现任博导、馆长的业界翘楚,程焕文教授主编的图书馆界人物全集,瞄准的都是宗师、大师,平均岁数恐怕都在70岁以上。
从破纪录这个意义上,我当然感觉很自豪,十分感激海洋出版社。但同时我也很清醒,知道有这份幸运,主要是遇上了好的时代,而不能说明我个人的学术水平有多么高。行走图林,不是单靠几本书就能所向无敌,所以我不会因为出了几册小书就得意洋洋、忘乎所以。但是因为写得用心,我对自己的书的价值还是有一定信心,我一向认为人们有个普遍的毛病——对身边的重要现象往往视而不见,所以当有人无视我的书或者看轻我的书,我也十分理解。所谓人眼见人、佛眼见佛,好书自有她的知音。
我的缺点很多、形象普通,所以从不敢以金庸作品中的大侠自比。实在要讲谁是我的偶像的话,那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少林寺藏经阁的扫地僧。但我不赞成称他为扫地僧,因为按照《天龙八部》的描述,扫地只是他的工作之一,守护和管理藏经阁的图书也是他的职责,实际上他应该叫作司书僧。所以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叫《做个司书僧式的好馆员》,详细阐述过向他学习的理由,兹不赘述。金庸小说中的大侠,只有司书僧和我的职业相同,又是绝世高手,我没有理由不以他为榜样。因为僧人的袍服通常是灰色,北大图书馆的馆服是灰色,从北大图书馆走出的毛泽东领导的红军的制服也是灰色,毛泽东一生最爱穿的中山装的颜色还是灰色,所以也有人称司书僧为灰衣僧。司书僧最大的本事是极低调、藏得深,武艺不逊于甚至超过前台的武僧,却从不显山露水。我希望自己的研究也能悄悄达到一些文科院系教授的水平,一直以来也都是以教授的标准自我要求的。学校对我的认可可能会来得迟一些,但我相信早晚会有人给我以应有的评价。
3、我认为《阅读疗法》应该是你最重要的学术作品(你认为是吗?),但被收入图书馆学系列,有没有想过出一本面对大众的类似于大家小书的形式的作品?
《阅读疗法》的确是我的很重要的一本书,算是我的成名作,也有可能成为我的代表作。这本书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两层创新:一是将国外的阅读疗法成果引进到了内地,是内地在这个领域的第一本书;二是用中国材料解释了阅读疗法,改变了一提到阅读疗法必言欧美的状况,对国外的阅读疗法进行了本土化改造,读者阅读起来很有亲切感,很容易理解。反过来对国外研究阅读疗法也有启发,起到了反哺作用。因为这本书是对国内现有图书馆学的扩展,属于增量知识,所以更显可贵。由于阅读疗法对国人来说是新学说、新事物,所以这项研究的招牌性、标识度很高,如今我走到哪里,稍微了解我的人都把我视为阅读疗法专家。阅读疗法是很多学科的增长点,从不同学科的视角可以作出不同解释,找到不同的应用领域,我写书的目的是探讨图书馆员如何应用阅读疗法,所以立场是图书馆学的,收入了图书馆学丛书,但其基本原理可以通用于教育学、护理学、社会学等领域。
作为作者,我深知这本书当时交稿仓促,并不是特别完美,很想抽空增补修订一些内容,但是苦于找不到时间,一直没有开工。这本书为了保持学术气息,很多材料都是直接引用,可读性没有完全释放,我也想过,如果把引用材料都转为间接引用,全部以口语表达,模仿《明朝那些事儿》的风格,提高其故事性,再出一个普及版,一定会在大众中更受欢迎。可惜的是,实现这些想法都需要时间,我实在抽不出大块的空闲,以工匠的精神来打磨它们。
4、《阅读疗法》是2007年出版的,因为这本书拿到就立刻被同事借走了,未能细读,所以,我看到你在这一系列中对《阅读疗法》都有解读和补充,那新版的这本书有没有修订呢?
这次再版是以新书号出版,按照相关规定,必须增加一定量的内容。如前所述,我实在没有时间来从新续添篇章,那么怎么办呢?我只好把我之前翻译和主持审定的三篇文章放了进去,第一篇是通常认为的世界上最早的标志阅读疗法研究起源的《一家文学诊所》,原载于1916年的《大西洋月刊》。第二篇、第三篇均选译于美国阅读疗法专家罗宾的《阅读疗法应用——理论和实践指南》,代表了美国同行的研究水平。增加了这些内容,为本书添彩不少,信息量愈加丰富。
书中我原创的部分,虽然没有增加内容,但是作了大量修订。第一版出版后,热心读者、大连理工大学图书馆的李晋瑞兄读过我的书后,曾给我发过一个勘误表,我自己在翻阅中也发现了一些错误,加起来约有几十处,这次都纠正了过来。
5、你的作品系列从内而外都强调“快乐”二字,尤其图书馆随笔写作的文风幽默而不轻浮,是刻意的对当下的图书馆学论文古板行文的学术反抗吗?还是当时于网络写作自然使然?你的这种示范,影响和带动如何?(我已经看了你在《快乐的软图书馆学》一书后记所记,但希望能再概括一下。
喜欢以随笔对抗论文,这可能是学术期刊编辑的一个职业病,因为编辑对学术论文的生产和发表过程见得太多,知道很多论文其实都不完美,社会作用极其有限,还不如以随笔表述影响大,所以这几年我写作的随笔比较多。在其他学科也有类似的情况,一些知名学者出任学术编辑后,破除了对论文发表的神秘感,反而不爱写论文,如担任过《比较法研究》和《中外法学》编辑的贺卫方教授。当然,博客的兴起和《图书馆报》的创刊,也是刺激我较多写作随笔的重要因素。
在我的影响下,现在很多图书馆员都开设了博客,图书馆学随笔的产量已然十分庞大,对宣传图书馆事业十分有益,但是特别有才华的作者和精品随笔还不是太多。我个人追求的是论文和随笔的双丰收,很警惕发生“偏科”现象,沦为单纯的随笔写手。在发表随笔的背后,我其实还做了大量的学术研究工作,比如做国家社科课题、写博士论文,如果说我还有点成绩的话,《阅读疗法》这样的学术研究占了七成,随笔只占了三成,前者是底色,后者是银光粉。如果有年轻人向我学习,应该学习我的全部,而不要只看到我的随笔,那样会耽误了自己。
6、你说图书馆学应该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水晶球,作为一位从业15年的资深的学术编辑,你觉得普通的一个图书馆人想写论文的话,应该首先从哪里着手?哪里又最容易出学术成果?
目前图书馆学研究的一个很大不足是争抢热门课题,大家喜欢就一项具体的工作就事论事,对图书馆学和图书馆职业方面的一些恒久的问题关注不够,导致研究成果过多集中于经验交流,缺乏超脱性研究。我喜欢研究一些不是那么急需但是具有持久价值的问题,比如有关图书馆员精神层面的东西,因为选题也会遭到剽窃,至于我具体觉得哪个选题好,就不在这里公布了。我一直认为图书馆学是个水晶体,有很多很多的小侧面,只要大家用心,总是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小侧面。
7、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和阅读方式的改变,不仅传统出版面临危机,图书馆也面临危机,您认为图书馆该怎么改变在社会上越来越边缘的现状?
我不认为图书馆当前在社会上越来越边缘,只要您走进任何一座新建的图书馆,您就会赞叹,现在的图书馆建得真是好,赶得上星级酒店,甚至有奢华的感觉。大批博士生、硕士生也在削尖脑袋向图书馆求职,可谓一岗难求。我,一个普通图书馆员,居然也能一下子出4本书,这也是图书馆地位提高的表现。中国的图书馆员,目前正处于最好的时代,也正处于最自信的时代。所谓出版的危机、图书馆的危机,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只要文献和信息需要大规模出版、需要大规模整理,出版社和图书馆的社会分工便没有失去基础,它们便会一直存在,只是可能会随着载体的变化而变换工作方式而已。
8、当下阅读推广在图书馆界已经越来越热,很多馆专门设立部门和人员来做这一服务,你认为出版界和图书馆界该如何更好地联合携手,为提高国民阅读率,建立书香社会而努力?
我个人认为,出版界是卖书的,由卖书的来推广阅读,公信度不够,读者会怀疑其商业动机。图书馆是公益性机构,由其来推广阅读,有足够的公信度,但是图书馆是靠政府拨款生存的,苦于没有可观的经费来从事阅读推广,因为采购周期的原因,也不容易做到及时地推广新书。所以,我一直主张出版界和图书馆界应联合起来开展阅读推广,出版界出钱出书,图书馆界出人力、出场地、出评测,这样的阅读推广动机纯良、取长补短,民众一定更加欢迎,效果也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