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昌藏札》的来龙去脉暨整理说明

2010/3/2   点击数:363

[作者] 国家图书馆出版社

[单位] 国家图书馆出版社

[摘要] 《赵凤昌藏札》是原赵凤昌、赵尊岳父子收藏、整理、装帧的书札集册、经折装、上下木夹板,共计一百零九册,现藏于国家图书馆(原北京图书馆)名家手稿文库。这批藏札入藏图书馆后,加做了蓝色函套,一百零九册分为三十六函保存。内中主要收藏各家致赵氏父子的书札,以及赵凤昌做张之洞文案时收藏的各家致张之洞书信及晚清至民国初年的电报稿、奏折稿等,约二七三七通(件)。

[关键词]  赵凤昌藏札 民国历史



李小文

一 《赵凤昌藏札》的基本情况

《赵凤昌藏札》是原赵凤昌、赵尊岳父子收藏、整理、装帧的书札集册、经折装、上下木夹板,共计一百零九册,现藏于国家图书馆(原北京图书馆)名家手稿文库。这批藏札入藏图书馆后,加做了蓝色函套,一百零九册分为三十六函保存。内中主要收藏各家致赵氏父子的书札,以及赵凤昌做张之洞文案时收藏的各家致张之洞书信及晚清至民国初年的电报稿、奏折稿等,约二七三七通(件)。

赵凤昌藏札原件一百零九册封面和首页均无题名,内里亦既无题跋亦无印章,较长时间以来国家图书馆对这批书札既没有编目,也没有冠名,仅笼统地称为“近代史料信札”。但这批信札因其独特的史料价值,很早就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一九六○年下半年,上海历史研究所为纪念辛亥革命五十周年,开始编辑《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该书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首次公布了《赵凤昌藏札》当时编者请中华书局张静庐先生帮助将其中第一○七至一○九册以及其它有关函电抄录寄历史所其中第一○七册共二十二件第一○八册共二十件第一○九册共三十件均为上海光复至南北议和期间的函电文稿等第三十二一○四各册中也有一批一九○二年的资料第一册是一九一三年宋教仁被刺后讨袁战争期间的函电从这些藏札中可以看出袁世凯和立宪派对革命派斗争的秘密活动也可以看出他们在南北议和时幕后策划的情况《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迟至一九六六年才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在出版之前参与该书编选的徐仑先生于一九六一年撰写发表了《张謇在辛亥革命中的政治活动》文中多处引用赵凤昌藏札在脚注中称这批数据曰“北京图书馆藏《辛亥史料》第一○七至一○九册(据张静庐抄本)”。①此文的发表引起了华中师范大学章开沅教授对赵凤昌藏札的注意一九六三年他到北京图书馆善本阅览室细致地查阅了《赵凤昌藏札》并记载当时的情形说“北京图书馆善本阅览室对我非常热情,让我从容而又比较细致地检阅了赵凤昌藏札经过裱糊成册的原件,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不过馆藏名称为《近代史料信札》其中一○七一○八一○九三册与辛亥前后史事关系最为密切”②可见,在六十年代初期,虽然已经有学者关注到这批书札但当时还没有一个贴切的题名

“赵凤昌藏札”这一名称的使用见于《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该书在“编者按”中提到“赵凤昌,江苏武进人,曾当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幕客。住上海南阳路十号惜阴堂。留有《赵凤昌藏札》共一百零九册现存北京图书馆”③在这里正式提到“赵凤昌藏札”之名,从此,“赵凤昌藏札”作为这一百零九册书札的题名也不胫而走国家图书馆遂沿用此名至今

《赵凤昌藏札》原来虽然没有题名,在每一册的木夹板上却均有用红铅笔标写的序号,这些序号看不出排序的规律既不按年代也不按笔画既没有按写信人排序也没有按收信人集中张守常先生在《近代史料过眼录》中记“这批数据上下包括六七十年,约一八六○至一九二五年(有胡林翼手札,胡死于一八六一年有程砚秋谈为上海“五卅”运动工人义演函时在一九二五年)涉及的方面又多但装裱时未就编排次序细加考核翻检颇为不便”④其实藏札在装帧时还是经过整理和编排的奏章电报书札都是分类装帧的如第六十九册九十四册全部为奏折第一○一册等全部为电报书札按写信人集中够一定数量的就集中装裱成一册如第十二册三十一册九十三册都是孟森致赵凤昌的信第二十二册八十九册一百册全部是张謇致赵凤昌的书札第四十二册五十二册都是邵瑞彭致赵叔雍的信札及诗词而册中收有多人书札时也尽量按人集中按时间编排同时也考虑到按收信人集中比如并不见哪一册中既有致父亲的信又有致儿子的信可以看出赵氏父子对这些书札的精心整理和珍爱以及赵凤昌作为张之洞总文案的职业素养看上去这批书札很像是惜阴堂主人为自己收藏把玩而装裱并没有想给外人看更不会想到他人查找是否方便故而没有象一般收藏家一样请名人题签写跋加盖印章编排序号木夹板上的红铅笔序号不象惜阴堂赵氏所为也不象图书馆人所为推测许是离开赵家到北图之前的某个环节为清点方便匆忙写上去的基本没有考虑内容分类以及查找方面的因素而后人也只好沿用这个极没头绪的序号了

二、《赵凤昌藏札》的来源

《赵凤昌藏札》这样一批量大且集中的私人信件是怎么入藏到国家图书馆来的何时来的呢因开始未找到知情的前辈和相关的记载,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后来,蒙钱听涛先生告知,民国时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杨杏佛的公子杨小佛先生是赵凤昌的外孙,他可能会了解一些情况经联系杨先生通过书信向我们回忆了当时的情形后来又撰《惜阴堂赵凤昌藏札的来龙去脉》⑤为我们了解赵凤昌藏札入藏国家图书馆的经过提供了重要信息杨先生在该文中说

惜阴堂是我的外祖父赵凤昌(号竹君1856-1938)的堂名地点在上海英租界南洋路十号(今南阳路一五四号)这是一座占地十亩的花园洋房前门在南洋路后门在爱文义路(今北京西路)

外祖父深恨清廷和慈禧喜欢接近维新人士旋且同情革命党他虽退出官场但仍与政界人士和江浙名流交往一九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正当南北和议在上海举行之时孙中山从海外回到上海第二天就到惜阴堂去看外祖父虽然他们以前从无交往此后又多次去那里商量统一建国诸事一九一二年一月孙中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后南北双方以惜阴堂为幕后议事地点当时争执讨论的记录和往来信件均由外祖父裱成简牍分门别类保存在书橱里一九三七年“八一三”前夕我只身从华界市光路九十二号家中逃出避难于惜阴堂约一年尝见外祖父取出书橱中的信札翻阅欣赏回忆过去的活动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舅舅赵尊岳因附逆被捕惜阴堂房屋被查封但允许家属取出衣物书籍等舅母王季淑乃租下愚园路岐山邨一屋存放取出的书籍信札等

不知不觉过了十几年可能由于不胜房租负担或其它考虑舅母决定处理掉这些书籍大部分捐给上海图书馆小部分交外祖父元配洪夫人之女赵汝欢保存因此她雇三轮车分批将书籍从岐山邨运到安亭路七十一号三楼她住的公寓里加以处理

有一次装运书籍的三轮车行近安亭路时被民警喝停检查并命三轮车驶往天平路派出所听候处理舅母未敢深究就回家了事后舅母一直挂念着这车书籍的最后归宿担心会不会被当废纸处理有一次她将处理书籍的经过告诉了我并要我设法去打听一下那时我在上海徐汇区政协翻译组工作便将此事经过向区政协干部吴秋萍同志反映并请她向天平路派出所了解一下这批书籍信札的下落几天后吴同志告诉我派出所将这批东西交给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了

我将此事告诉了舅母她感到放心和欣慰她相信文管会一定会妥善处理的现在惜阴堂赵凤昌藏札被珍藏在北京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二○○二年十二月该馆唱春莲同志来信说该馆珍藏的《赵凤昌藏札》共计三十六函一百零九册但不知这批手稿在何时经何人以何种方式入藏该馆的我除简复当年经过情况外撰此短文以存历史真相

赵凤昌藏札被派出所交给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之后是否就直接由此转归国家图书馆了呢这一谜团也有幸因知情人的回忆而得以解开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研究员汤志钧先生在《历史研究与史料整理——文革前出版的四种史料汇编》⑥一文谈到赵凤昌藏札的发表时有这样一段话

《赵凤昌藏札》共一百零九册现藏北京图书馆实为研究辛亥革命南北议和的重要数据这宗数据原藏上海图书馆后奉调北京我是从顾廷龙馆长处知道的当时只知调往北京不知藏所经商请中华书局张静庐先生经他热心支持将其中第一○七至一○九册以及其它有关函电抄录寄所

从中我们首次得知这批书札曾藏于上海图书馆入藏的具体时间不清楚估计应是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接收了这批藏札后很快就转交给上海图书馆五六十年代许多私家藏书入藏公共图书馆大都是通过当地的文管会

既然赵凤昌藏札归上海图书馆收藏何以最终出现在国家图书馆这又是一个谜团二○○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笔者在查阅国家图书馆其它手稿的入藏档案时意外发现目录中有“文化部拨交近代史料书札”一条心中一动猜想会不会是与赵凤昌藏札有关的档案呢请求取出一看果然是这批文献入藏我馆的原始记录内容恰巧与杨小佛先生的回忆接上了这个发现让我欣喜不已今抄录相关记载如下

(一)一九五五年五月二十一日善本部舆图组报告

我们在上海文化局寄来近代史资料中查出许多名人书札为了充实我馆的手稿特藏请求领导上设法将下列诸人手迹拨给(舆图组手稿部分)⑦负责保藏供读者参考之用现提出我们所需要的名单以及分析办法请考虑

辛亥前后革命人物孙中山杨锐黄兴陈其美

学者及作家等刘鹗沈增植张佩纶廖平杨守敬李瑞清缪荃孙王韬张元济孟森严复

外交家许景澄伍廷芳

满清官僚(反动的但有其代表性拟另行收藏)张之洞胡林翼彭玉麟端方

诗人陈三立樊增祥

共计二十三人杂见于二十二本册页中

该文件后有“丁馆长已同意可先报社管局”的批示

(二)一九五五年五月二十七日北京图书馆向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交报告(55)善字第四七六号

拟将上海文化局寄来近代史资料中的名人书札拆下归善本手稿特藏可否请示

(三)一九五五年六月二十九日文化部办公厅发文“决定将调借给北京图书馆展览用的近代史料拨归北京图书馆入藏”主送机关上海市文化局抄送机关北京图书馆该文件说

二月二十二日沪化密(55)字第七九号报告关于近代史料的信札一批前已由我部调借给北京图书馆展览现因中央有关机关常常用这批资料故我部决定拨归北京图书馆入藏今后各地如有需要可用照相抄写等办法解决此复

文件后有中文采编组记录

该材料经清点后共计壹佰零玖册已登记送新善本入藏

通过杨先生的回忆和国家图书馆藏档案数据我们可以较为清楚地勾勒出赵凤昌藏札在相关单位迁转的过程这批书札被派出所没收后的确被送往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文管会将这批文献转交给上海图书馆后来因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举办展览的需要由文化部通过上海文化局将其调借至北京图书馆展览在此期间北京图书馆的专家们发现了这批文献的价值于是打报告给文化部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请求留下其中最有价值的二十二册永久保藏经文化部决定将整批文献全部拨归北京图书馆入藏至此赵凤昌藏札正式入藏北京(国家)图书馆善本部名家手稿文库在往来公函中这批藏札一直被称作“近代史资料信札”后来入藏北京图书馆一度仍沿用该名大约因为这批藏札由上海图书馆拨入北京图书馆的过程中在二者之间操作的是政府行政部门上图与北图未直接就此事商谈所以顾廷龙馆长只知道该批藏札被调往北京不知藏所

三、《赵凤昌藏札》的价值

赵凤昌藏札最有价值的是有关辛亥革命前后政局的史料这也是赵凤昌藏札中最早被关注整理和利用的部分一九六○年上海历史研究所编辑《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时首次整理公布了赵凤昌藏札中涉及辛亥革命的部分近期出版的由章开沅等主编《辛亥革命史史料新编》也收录了部分辛亥函札

章开沅先生是研究辛亥革命史的专家他对赵凤昌藏札有专门的描述

史学界对赵凤昌藏札的关注起始于上海历史研究所的资深学者徐仑

六十年代初上海若干报刊展开关于张謇评价的讨论认为是民族资产阶级上层者居多数认为是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或干脆称之为官僚资产阶级者亦有之但很少有人敢于比较全面肯定张謇的历史贡献一九六一年十月武昌举行纪念辛亥革命五十周年学术讨论会徐仑提交的论文题为《张謇在辛亥革命中的政治活动》由于本来就是争论热点而且又征引了大量原始史料所以在会上引起强烈反应文中多处即以赵凤昌藏札相关函电为论据由于是首次公开利用更激发到会学者的浓厚兴趣

此后章开沅先生也“决心投入张謇研究并为之写传”

一九六三年章开沅先生被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借调赴京除协助北洋史料征集工作外大部分时间用于张謇研究他经常到北京图书馆善本阅览室查阅赵凤昌藏札应该是第一个对赵氏藏札原件进行了较为全面翻阅抄录的学者因为章先生系统全面地看了赵氏藏札原件对这批数据的珍贵价值便有了更深的认识

赵凤昌因为是幕僚出身对来往函电非常注意保存由于他的特殊身分这一百零九册函电原件便成为研究晚清和民国初年政治史极为重要的史料结集现今人们大多只注意其中之一〇七一〇八一〇九三册即所谓《辛亥要件》上海历史研究所编辑的《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一年刊行)已将一〇七册之二十二件一〇八册之二十件一〇九册之三十件收录并增补第一册三十二册一〇四册有关壬子癸丑重要事件之函电我不知道《选辑》付印者是根据北京图书馆所藏原件还是根据张静庐的抄件一九六三年我在北图阅览时亦曾有系统抄录至今尚未与《选辑》逐一核对但赵凤昌全部藏札所涉及的史事尚涉及辛亥以前如中法战争洋务运动庚子事变立宪运动等且相关函电数量极多至今尚未见人利用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一百零九册藏札全部影印出版以杜绝抄写排印难以避免的误漏这将给历史学者以更大的方便。

章开沅先生对赵氏藏札价值的认识与评价是正确的

学术界虽然对赵凤昌藏札的史料价值予以了高度重视及评价但因这批资料尚未全部出版公布大家对其价值的认识和揭示仍仅是冰山一角孔祥吉先生称赵凤昌藏札为“美不胜收的晚清史料”赞赵氏“所藏之信札真可谓是尺牍之精华史料之瑰宝谓其价值连城亦不为过”⑧

首先、这批藏札所涉及范围广泛内容丰富当年北京图书馆档案数据《检查函札工作报告》曾对这批资料的内容作了一个粗略的分类大致如下

一、各项历史资料

中法战争中日战争义和拳辛亥革命讨袁讨复辟加入协约政局酝酿及演变统一党变法自强外蒙独立外交(中俄中英中法中日)边防建设(修路造船炼铁)财政农民运动兵匪扰乱张勋兵扰民直奉战争

二刻书印书的资料

刻君宪纪实刊刻张文襄遗奏稿刻梦窗词刻粟香丛书刻常州续词录刻何诗孙诗稿及晏词印黄克强词广州开书局刊书刊译小说及译史印冯焕章日记刻沈文起左氏补注刻沈西庄孔注辨伪印国朝词综补印观古阁丛刊印北江先生集印经世文编印佛书

三、编著书的资料

蓼园词选丛书书目汇编丁氏诂林吴湖帆八声甘州等词輶轩书绘渤海图刘子庚名家词集果报录张文襄遗稿廖平拟左传经例长编劝学编邵瑞彭诗词书札洪宪历书叶恭绰书札诗词张佩纶管子大义及庄子微言朱一新春秋述义规过考信樊增祥之书札及诗赵椿年搜集金石文字拟汇为一编赵叔雍词综集

四、文化教育机关的资料

广东广雅书院东方图书馆康有为办时务报刘岳云办商务报在上海筹设图书馆同文馆改为译学馆制造局设翻译馆热河故宫古物胡元倓函拟办大学

根据当年有关专家对赵凤昌藏札所含史料的分类可以知道这批藏札几乎涉及晚清至民国时期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等方方面面的事件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资料史学家们对政治事件的史料挖掘较深研究成果较多而我们关注到文化教育方面的史料亦非常丰富

如张之洞《为粤省开设书局折》就较详细地提供了广东首开书局的数据开篇先讲办书局之意义“刊布经籍乃兴学之要务致用之本原近年江浙楚蜀诸省各设书局刊行甚多广东岭海名区人文荟萃此举未备殊为阙如”其次讲如何解决经费问题“惟是此举经费繁重粤省兵食艰难不易筹划查本衙门向有海关公费一项本部堂到任以来一概发交善后局专款存储涵充公用今即将此款提充书局经费专刊经史有用之书即在菊坡精舍设立书局”最后是关于书局的人事安排,“委蒋署运司总理局事委候补知府方功惠提调局事延请顺德李学士为总纂南海廖太史延相番禹梁太史鼎芬番禹陶孝廉福祥为总校已备具书帑专往延聘其分校收掌各员由总理提调博访通人亲往延订择日开局并将详细章程议拟详定略仿锺前运司刊刻各书办法参酌尽善总期事事核实屏除浮冗是为重要“⑨ 这是多么珍贵的广东出版史的重要史料

民国时期湖南长沙有所非常著名的明德中学其校长教育家胡元倓﹃磨血办教育﹄的事迹在十余通胡元倓致赵凤昌书札中得以证实信中可见他办学筹款之不易以及他矢志不渝的办学精神

“竹君先生执事去冬趋候起居备承教言后旋即赴宁返湘料理年事及开学常年经费虽不起恐慌而校舍患水十年五淹非迁地非持久之方趁此余年再为运动”⑩ 此信末果然钤有“磨血人”阴文方印“谈及借款事合同亦办妥季翁亦知弟借此两万后即月月运动偿还之法”“昨晚迓揆初于车栈因送其至家将近日情形缕告之渠今日必晤时勋也此款如数如期则倓七年辛苦均有价值否则七年精力尽赴东流真有得之则生不得则死实像然”“竹君先生执事今春访寓承教大慰数年来渴思不料和局停顿学潮遽兴波起云涌气象万千弟系办学之人北京大学湘生明德中学居多数因此亦稍为人指目遂不与闻他事壹志为明德学校尽力此次变动不能不归功于学校弟系以身殉学之人尤不敢不自勉也”凡办大学必须欲养成教员而为教育者必须无政治野心且有以教育事为终身事业者学校方有办法弟屡次办专门学校辍于中途皆因回国人才借学校为过路成自己名誉对学校无继持之热心也若编写湖南近代教育史明德中学校史或胡元倓传都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数据

综上所述可以不夸张地说赵凤昌藏札是一个未开发的近代史料之富矿其文献价值可能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其次赵氏藏札涉及众多在晚清史民国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人物是研究近代人物和人物关系的第一手资料

如研究张謇赵凤昌藏札就是不可不看的数据其中所收张謇书札电函多达一百余通件难怪这批当初还未命名的资料是由研究张謇的学者首先发现利用的藏札中还可看到赵氏与张之洞张謇陈宝箴黄体芳谭锺麟等多人保持着父子或祖孙几代人的交往

此外藏札中还有数量不少的亲属间的通信或问候或讨论家事含有大量家族史的信息对于研究赵凤昌其人及赵氏家史家谱的人来说无疑是非常难得的数据

著名语言学家音乐家赵元任(1892-1982)字宣仲是江苏武进赵氏家族子弟《赵凤昌藏札》中收有赵元任家书两通所谈话题却不限于讨论家事谨迻录如下

其一

叔祖大人尊鉴

近在英伦观察退还庚子赔款议案之进行见有颇不利于中国之险象此案在英国上次国会中经罗素与迪金生二人在委员会中出力与韦尔斯等在会外出力已将该款用途定为限于教育与文化两项惜此案垂成未付表决而忽出倒阁之事迨新政府成立尽系一向主张侵略政策者将罗素迪金生剔出罗素自归国以后发言著书以助中国迨未稍暇迪金生系深知东方文明之学者亦中国之忠友今英政府竟托辞二人不懂中国事而以某商人与某教会代表代之并议以大部分经费筑路长江一带明言为双方利益实则备制中国之命脉而已此种目的西人自认之如本年十二月十六日之英伦《太晤士报》竟鼓吹占据中国铁路以取利至于增加教会势力一层教会中固有诚心为善者但传教为扩充武力商力之先导其流毒有甚于枪炮系众所周知美国密勒特评论主笔曾着有《东亚政策之争斗》一书其中有赞许教会为战时间谍之机关等语其险可见总之此款若能如前次美国之退款为教育用始有双方利益可言否则非惟无益且有大害此事如此使我等晚辈看了也不过开开会闹工亦无甚效果叔公看事明了出言尤多信者若向有关系各人略指示情形使我国不受英人之饵诱为之及时尚可挽狂澜于未倒也即此敬请禔安 侄孙 元任

一直以为在国家图书馆名家手稿文库中民国时期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的手稿都有独缺语言学家赵元任的手稿而他长期居住美国无法征集十分遗憾在整理《赵凤昌藏札》中意外发现了赵元任的手迹作为武进赵氏后人留过洋的赵元任用钢笔竖写给叔公赵凤昌的信札被精心保留下来弥足珍贵信中所谈及话题宽泛而深入不似一般家书只谈家事其第一封信是在英国考察时写的他发现“退还庚子赔款议案之进行有颇不利于中国之险象”于是向叔公详细介绍英国国会关于此议案讨论的情况作为美国退还庚子赔款的留学生赵元任十分赞成英国的庚子赔款退还用于中国之教育和文化并为之努力在英国看到事情在向不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非常着急知道“我等晚辈看了也不过开开会闹工亦无甚效果”连忙给叔公写信因“叔公看事明了出言尤多信者若向有关各人略指示情形使我国不受英人之饵诱为之及时尚可挽狂澜于未倒也”信中反映了在国家利益受到威胁的历史背景下赵元任对祖国事务的关注以及对叔公的信任崇敬和倚重

其二

叔公

日前为开会来沪忙里夹忙会完即须回平没有能够过来请安不该得很

前抄示明人杂着中谈论方言音韵甚有趣大概方言中对于音类往往此分彼混彼分此混没有一处能将音韵书中所有区别尽量辨别者这种情形恐怕古时亦是如此陆法言在《切韵》序中说“因论南北是非”等语想是综合各地各时一切可辨之音成为一种隋唐之“国音”的办法所以他的分类最详也

在沪时曾与杏佛志道如有声电影觉得非常好此物无论现在是好是坏其影响于社会一定很大叔公如有时出门盍径一试放音以上海大剧院为最佳并有中文说明肃此敬请祉安侄孙 元任谨上 十九二十四

赵元任的第二封信是请安问好的家信但也写得很有兴味谈及方言中的音韵还谈到有声电影觉得好听好看这里他用了一个自己造的字非常形象电影从默片到有声可看能听是个飞跃这位语言文字学家在专业上紧跟时代步伐就创造出这样一个新字只是不知这个同时又听又看的字读什么音从信中可以看出祖孙二人在文化和学术上的交流十分融洽

一九五五年善本部舆图组提交的报告是以二十三个著名人物书札的重要价值请示留在善本库保藏的而事实上赵凤昌藏札中所收重要人物的书札墨宝远不止这二十三人赵凤昌在晚清时为张之洞的总文案对来往函电保存十分用心退出政治中心后他的社会交往更为广泛除政治人物外他还广交社会贤达文人墨客及各界朋友作为惜阴居士他与佛教界也有书信往来他对私人信件亦精心收藏赵凤昌的儿子赵尊岳早年随词学大家况周颐朱祖谋等学习填词与民国间许多词学家和教授学者都有书信往来和诗词唱和同时他还酷爱戏曲和梨园行熟稔与梅兰芳程砚秋及为其写剧本的金兆棪罗惇曧等有较深的交情同时父子二人还与不少的书画家出版家藏书家慈善家有密切交往

除以上二十三人外赵凤昌藏札内所收晚清及民国间政界实业界人物的书札还有汪精卫熊希龄冯国璋汤化龙汤寿潜唐绍仪盛宣怀黄郛沈恩孚张謇伍廷芳宋教仁萨镇冰黄体芳袁昶梁敦彦倪文蔚龚易图张之万岑春煊陈宝琛陈宝箴蒋方震

著名书画家的书札有吴昌硕王仁东叶衍兰庄蕴宽王秉恩谭泽闿吴湖帆陶浚宣郑孝胥陈乔森

文化教育界名人书札有王懿荣黄遵宪章太炎章士钊黄炎培叶恭绰况周颐朱祖谋龙榆生夏承焘陈衍仇采程颂万邵瑞彭郑文焯屠寄辜鸿铭许宝蘅罗振玉张君劢赵元任朱一新梁鼎芬胡元倓

民国时期藏书家书札有邓邦述潘承厚徐乃昌丁福保潘祖荫 

民国时期梨园名家书札有王瑶卿王凤卿朱素云程砚秋金兆棪罗惇曧

与赵尊岳有来往的汉奸文人书札有梁鸿志王揖唐王克敏汤尔和

佛教界人物书札有印光法师林大任陈裕时(陈圆白)识本

从这一串长长的名单我们不难看出赵凤昌藏札内珍藏着多少尘封的珍贵资料现在其中有些人的一张字条就能在拍卖市场拍出天价可见其名气和稀有珍贵而在赵凤昌藏札中却收藏有数通完整的手札有些人虽经岁月流失渐被淡忘手迹墨宝也在战乱和运动中不知所终其稀缺更是无处可觅例如梁敦彦是首批留美幼童曾任外务部会办大臣兼尚书民国后曾任北洋政府交通总长二○○七年春梁家后人八十多岁的梁世平先生特意从香港来到国家图书馆查看赵凤昌藏札中的梁敦彦手迹他谈到他们家已经没有前辈的任何手稿墨迹了他回去后要把这些复制件彩色放大挂起来又如“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杨锐以及许景澄袁昶等人在人生的青壮年就被清政府杀害了家人朋友都受牵连他们的书札很难保留下来若非赵凤昌藏札今人何由得见他们如此多的珍贵书札手迹

赵凤昌藏札不仅所涉人物众多数量巨大而且装帧大方保存完好晚清和民国时期的各色花笺素笺纸配同时期著名人物和书画家的行楷草隶各种墨迹的确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既是“年代久远存世稀少”的珍贵文献史料又绝对是具有艺术欣赏价值的精美文物

四 《赵凤昌藏札》的整理

鉴于《赵凤昌藏札》所特有的多重价值国家图书馆与国家图书馆出版社连手对其进行了全面整理并将全部影印出版

整理工作包括一编辑目录二编纂作者小传

首先整理者用五年的时间按《赵凤昌藏札》原函册的顺序将其所收全部信札电报奏折诗词编辑成目录包括写信时间书札题名(写信人与收信人姓名)页码

(一)写信时间凡原书札有时间记载的完全照原件记録如癸亥元旦十四日晨立夏六月杪即夕初三丙夜上巳辰望夕即午燕九前一日嘉平廿一日花朝日九年春月八日等原件没有记录的则空白

(二)书札题名着録写信人和收信人书札虽有一定格式但在称谓和落款上却千变万化极其私人化和个性化着録时极为困难为便于读者识别我们先照録原件之称谓和落款再提供规范人名有以下几种情况

写信人与收信人均有明确记载亦能知道规范人名的如石遗老人(陈衍)致叔雍(赵尊岳)蕙言(况周颐)致高梧公子(赵尊岳)知名不具(况周颐)致高梧(赵尊岳)等括号中是整理者所加的规范人名

写信人与收信人有明确记载但未知其规范人名的如忏园致惜阴(赵凤昌)弟锡致望溪名心致竹君(赵凤昌)等

写信人与收信人有一方无明确记载的如(无署名)致惜阴(赵凤昌)两浑致赵凤昌等

写信人与收信人均无明确记载的如无署名电稿无上下款书札(议宋教仁案)两忌两浑等

极少数写信人或收信人名确难断识者用“□”标示

(三) 页码标出每一件书札或电报奏折诗词等文献在本书各册中的起始页码便于读者查找

其次为方便读者我们为《赵凤昌藏札》的作者编纂了小传内容包括规范人名生卒年字号室名籍贯主要经历职务和成就等由于一些传主的数据极为稀缺不易查找只在家谱或他人的文章中有零星记述我们亦将这些不完整的记録附上意在为读者提供点滴可参考的信息这样虽使小传的整体面貌不尽统一亦可聊胜于无还望熟悉了解他们的学者或后代补充更多更详尽的材料小传并编有笔画索引及拼音索引

《赵凤昌藏札》在整理编纂中特别是在小传的查找撰写中得到钱听涛先生杨小佛先生叶舟博士及国家图书馆张志清馆长林世田主任史睿博士田晓春博士冀亚平老师孙俊小姐等领导和同事的热心帮助责编王冠老师也给予很好的建议谨在此致以诚挚的感谢

《赵凤昌藏札》的整理影印出版将使封存多年的私人藏札变成方便广大学者和读者硏究学习的史料文献丛书这对于促进学界对中国近代史和民国史的硏究订正以往文献的谬误梳理一些历史谜团更全面细微地了解历史事件和人物关系以及更加客观地评价历史人物无疑都具有不可低估的重要意义

①徐仑《张謇在辛亥革命中的政治活动》原载1961年12月26日《文汇报》后收入湖北省哲学社会科学学会联合会编《辛亥革命五十周年纪念论文集》第408-425页中华书局1962年

②章开沅《实斋笔记》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8年

③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硏究所编《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第104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66年

④张守常《近代史料过眼録》《烟台师范学院学报》1988年第3期

⑤杨小佛《惜阴堂赵凤昌藏札的来龙去脉》《档案春秋》2006年第5期

⑥汤志钧《历史硏究与史料整理——文革前出版的四种史料汇编》《历史敎学》2006年第7期

⑦当时名家手稿归善本部舆图组征集采访编目及典藏管理

⑧孔祥吉《评一代奇人赵凤昌及其藏札》《学术硏究》2007年第7期

⑨《赵凤昌藏札》第94册

⑩《赵凤昌藏札》第44册

《赵凤昌藏札》第55册

《赵凤昌藏札》第81册 

杨杏佛(1893-1933年6月18日)名铨以字行生于江西清江经济管理学家社会活动家中国人权运动先驱中国管理科学先驱早年就读上海中国公学一九一一年加入同盟会一九一二年任南京临时政府总统府秘书处收发组组长同年春参加南社十一月赴美国留学获工商管理博士学位为中国留学生中的第一位商学博士一九二○年回国执敎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任商科敎授兼主任一九二四年任孙中山秘书一九二八年任南京中央硏究院总干事社会科学硏究所硏究员兼代所长一九三二年任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筹备委员会副会长兼总干事一九三三年六月十八日在上海中央硏究院的大门前遭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年仅四十岁被称为中国“为人权流血第一人”杨为赵凤昌的女婿

赵志道(1889-1976)赵凤昌之女在美国留学时与杨杏佛相识并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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